白日宣梦

[VP] 刻骨(下)

====正文====

在跑过好几个转角，经历过无数个惊讶的目光洗礼之后，Vegas终于得以停下奔跑的步伐，驻足在Pete的房门前。额间散落着几缕头发，衣衫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凌乱不堪，现在的Vegas哪里还有意气风发的样子。只是身体虽然热得发烫，冲动的脑袋却冷静了下来。

要跟Pete说什么呢？本欲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Vegas犹豫地思索着。如果自己真的就是造成Pete自毁倾向的罪魁祸受呢？那现在出现不就是又害了Pete。可是如果Kinn的判断是对的，比起被自毁倾向的折磨，没有自己的陪伴更让Pete感到痛苦呢？

「啊！」

「Pete！」一声尖叫打断了Vegas的犹豫，顾不上那些还没归纳出结论的担忧，Vegas拉下门把便冲进Pete的房间。

「Pete，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在昏暗的房间里，在床上堆积成山的衣物看起来仍是突兀。在扯开被子、抱枕，还有无数件衣服、裤子、外套之后，Vegas终于在床铺深处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Pete。体格健壮，总是笑得跟小太阳一般开朗的Pete此刻看起来是多么地脆弱易碎。

「Pete？」拭去Pete额间的汗，Vegas柔声呼喊道。

「Vegas？」Pete伸手抓住了Vegas的衣袖。

「是我，Pete，Vegas在这里。」回握住Pete不安颤抖的手，Vegas试图想安抚Pete的情绪，却发现躺在床上的人双眼紧闭，表情痛苦，似是困在了某个可怕的梦境之中。

「Vegas，你不要死，我不准你死！」就在Vegas试着将Pete唤醒的时候，Pete的低声呓语突然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的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渴望触碰到那个想要拥有却正在逐渐消逝的东西。

「Pete，我没死，有你在，我怎么可能舍得死掉呢？」Vegas的脸颊被Pete胡乱挥舞的手挠出两道血痕，但他依旧没有丝毫犹豫地抱住了陷入梦魇之中的爱人。

「我是你的宠物，你死了谁来喂我吃饭？你不可以这么不负责任。」Pete依旧是撕心裂肺地哭喊着，Vegas的拥抱是如此地厚实且温暖，但感官已经被噩梦封印的Pete却是丝毫感觉不到。

「Pete，我没死，拜托你张开眼睛看看我好吗？」Pete的梦呓就像是锋利的小刀一般，句句刺进Vegas的心窝之中。他知道Pete曾经目睹自己中弹倒地的那一刻，也从Tankhun的口中得知当时Pete差点杀掉本家保镳的失控与倒在自己身上那痛彻心扉的哭泣，但他不知道原来这件事造成Pete如此大的阴影，甚至于到现在都还无法释怀。

「Vegas。」Pete的确如Vegas所希望地张开了眼睛，然而Pete此刻的苏醒并不是跟Vegas所想像的一样。

「医生说你的伤恢复得很好，可是就没办法醒过来。」Pete的手小心翼翼地环上Vegas的腰间，头轻轻地靠在Vegas没有受过伤的左胸上，「Vegas，你是在怪我把你抛下，所以不想醒过来见到我是吗？是不是只要我走了你就会醒了呢？」

「我怎么可能会希望你离开呢？」轻拍着Pete的背，Vegas语气温柔地哄着，但其实Vegas早已被心疼与自责淹没。

虽然Pete张开了双眼，但他那空洞的眼神与寂寞的低语无一不证明Pete只是从一场梦魇中又陷入到了另一个不好的回忆中。

「可是怎么办，我已经离不开你了。」轻蹭着Vegas的颈间，Pete的撒娇中带着绝望的倾诉，「Vegas，我离开本家了，只为了能正大光明地成为你这个大变态的宠物。所以如果连你都不要我，那我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要你，Pete，我怎么可能不要你。」Pete回忆里的自言自语几乎要让Vegas窒息，原来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日子里Pete过得是如此地煎熬，就算是在自己已经醒过来，康复如初的这半年后，这份煎熬依旧在折磨着Pete的神智。

「Vegas，我想你了。」一颗泪珠缓缓地从Pete的眼角滑落，滴落在Vegas苦涩不已的心窝上。

Vegas从没想过一向坚强且开朗的Pete心里会埋藏着这么多的恐惧，而在他们在一起的这半年多的时间里，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就在Vegas正在忏悔自己的迟钝的时候，放在裤子后面口袋的手机突然开始作响。本来Vegas是不想理会这通电话的，但一直不停的铃声似乎已经影响到Pete的情绪，让他只好想办法够着身后的手机。

碰！ Vegas的翻身刚好碰倒了床边的椅子，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Vegas，不要！」椅子倒地的声音就像是某种信号一般，让Pete瞬间清醒。他敏捷地挣脱开Vegas的怀抱，掏出枕头下的枪对准了身旁的唯一一个活物。

「Pete，你看清楚我是谁。」高举着双手，Vegas缓缓坐起身来，将自己的身体移动到灯光能照亮的地方。

纵然是Vegas也恐惧于Pete此刻的举动，然而他的恐惧不是来自面对死亡的可能性，而是来自于自己的死会带给Pete多大的影响，若Pete知道是他失手杀死了自己，那又会对Pete造成多大的伤害。

「Vegas？」Pete声音颤抖地问着，从他得以聚焦的眼神可以看出来他已经恢复了神智。

「没错，Pete，是我。」纵然如此，Vegas依旧十分谨慎小心地往Pete的方向靠近。

「我又来了是吗？」因为Pete没有表现出预想中对自己的恼怒，或妄想中的感动相拥，看起来反而十分地自责恐惧，「我又差点杀了人，差点杀了你是吗？」

「没有，Pete，你没有差点杀人。」摸上Pete已经布满手汗的手，Vegas小心翼翼地接过手枪，「你看你连枪的保险都没有拉开，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人呢？」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挥开Vegas想牵住自己的手，Pete抱着头一步步地后退着，「每次听到枪声我就忍不住想起你中弹的那一晚，我就忍不住想杀了那个让你差点死掉的混蛋。」

「Pete，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

「不，你不知道。」退到无路可退的时候，Pete对着步步靠近的Vegas怒吼道，「从目睹你差点在我面前死去的那天开始，这个恶梦就一直纠缠着我。我本来以为你醒来了之后我这个症状会逐渐好转，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一听到枪声就有想转身射杀人的冲动，后来甚至演变得越来越严重，只要有稍微大一点的声响就能让我失控。」

「所以你才会……」瞄到一旁架子上放着的手铐，Vegas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我才会拿手铐将自己的手铐住，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冲动，有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成手指虎把自己打醒。」Pete拿起那副Vegas注意到的手铐，将一边铐环铐在了手腕上，另一边铐环则套到了手指上，「我试过了，非常有用。」

「关于我会自残的原因，你们猜对了一半。」紧握着那冰冷的金属块，Pete靠着墙缓缓跌坐了下来，「理由的确跟你有关，但不是因为过去的折磨导致的什么狗屁自毁倾向，而是因为我害怕失去你。」

两人分开那一夜的回忆随着Pete的倾诉浮现在Vegas的脑中，从不可置信变成伤心，再从伤心变成愤怒，当时Pete脸上的神情无一不在诉说着他害怕失去Vegas的事实，可是Vegas却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忽视了连Kinn都能看出的真相。

「对不起，Pete，我什么都不知道。」意识到自己失职的Vegas在Pete的面前跪了下来，「跟你在一起的一段日子里，我居然什么都没察觉，还自以为是地说要分开。」

「你怎么会发现呢？」Vegas哭了，像是一个祈求原谅的罪人般地哭泣。 Pete看Vegas哭过很多次，却第一次看到Vegas如此痛彻心扉的样子，这让Pete感到心碎，「从你出院之后，我们几乎就没什么待在一起的时间，交流全靠手机，一个星期能一起吃一顿饭就要偷笑了，哪里还有时间感受我这些情绪。」

「对不起，是我太忙了，才会让你过得这么辛苦。」Pete贴心的安慰更让Vegas感到愧疚，也让他止不住地后怕。如果自己今天没有发现Pete的心病，以Pete这个有苦只会往肚里吞的个性，不知道事情会糟糕到什么地步。想到这里，Vegas就不禁害怕地抱住Pete。

「其实我也有错，这些问题我应该早一点跟你说的。」Vegas的拥抱让Pete感到窒息，但此时此刻Pete却享受于这份痛苦，因为这份痛苦让Vegas对自己的爱意有了实感，爱得越深，抱得越痛。这个想法就像是在寒冬中升起的暖阳一般，将那些萦绕于心，似乎永远不能化解的焦虑与不安逐渐融化，总是跟在Pete身后的那些梦魇似乎也在逐渐消散，「但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已经很忙了，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只要是你的事情，再困难都不是麻烦事。」感觉臂膀被紧紧地拥住，Vegas又忍不住哽咽。

「那你可以帮我应付Tankhun少爷的胡搅蛮缠吗？」捋着那头早已杂乱不堪的头发，Pete温柔安抚着埋在自己颈间哭泣的Vegas的情绪。

「当然可以，他这么爱骂我，只要我一出现他哪里还有时间烦你。」听到Pete的玩笑话，Vegas觉得郁结在心里的担忧似乎减少了不少。不管处于何种境地，Pete总能带身边的人温暖，这就是属于Pete最独特的魅力。

「那你还是别帮忙吧，我怕少爷哪天骂得太尽兴，你一生气就把他给打死，我不好跟本家交代。」Vegas的回答让Pete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这是这段日子以来，Pete第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笑意。

「为了你，我会忍住不对大哥动手的。」许久未见的笑颜让Vegas看得出神，若是要捍卫眼前这张笑脸，Vegas觉得要付出一切也值得。

「Pete，我也想跟你坦承一件事。」瞥见从手上闪过的金光，一个冲动的想法在Vegas的脑中萌发。

「什么？」突然松开的拥抱让Pete有些不知所措。

「在来找你之前我有跟Kinn谈过，这段谈话让我发现原来我对我们之间感情也是感到不安的。」在试图组织语言的同时，Vegas想实现这个想法的意志越发坚定。

「等等，你说你跟谁谈过？」不是Pete不在乎Vegas口中的疑虑，只是Vegas和Kinn这对冤家能好好交谈的这件事实在是让Pete太震惊了。

「跟谁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感到不安的原因。」吸了吸鼻子，Vegas有些无奈地拉回被忽视的重点，「原来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觉得你之所以会放弃本家选择我是因为责任感作祟，认为让绝望的我活下来是你的责任，只要我顺利活下来了，你可能就会去追寻其他需要守护的责任感。先别急着反驳，你必须承认这的确是你有可能做出的事。」

「好像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

「当然，我现在很确定你是因为真的爱我才会选择离开本家，而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你心里真正的恐惧。」Vegas的食指贴上Pete着急想解释的唇瓣让他噤声，「不过为了让我们两个都能彻底放下心来，我觉得我们是应该做些改变了。」

胡乱地梳了两下凌乱的头发，简单整理着身上的衣衫，Vegas在Pete不解的目光下单膝跪下。

「Pete，你愿意跟我结婚吗？」开口的一刻，Vegas便确定这就是自己心中最迫切的渴望。

「Vegas，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枚象征着分家权力的金色戒指在Pete的面前闪烁着，他瞪大着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Vegas还红肿着的眼睛。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牵起Pete那只还铐着手铐的手，Vegas在手背上的一条疤痕落下一吻，「之前因为你曾为本家首席保镖的身份，我无法帮你在分家正式安排工作，所以才会让我们两个分隔两地，让我疏于照顾你的情绪，导致你的恐惧疯长。可是只要你成为了分家主母，还有谁敢反对你来我身边工作？」

「至于我的责任感问题，只要你成为了分家主母，我还怕你不把分家当责任。」哐啷一声，另一边的铐环也铐在了Vegas的手腕上，「从此离不开分家，离不开我？」

「疯子。」Vegas的举动让Pete无奈地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中不知为何就泛出了泪光。

「我本来就是疯子，还是最疯的那种。」牵起Pete伸出的手，Vegas自嘲地说道。

「居然会爱上你这么一个疯子，只怕我也不太正常吧。」看着戒指缓缓套上自己的左手无名指，Pete虽然语带嘲讽但脸上的笑意却是止不住。

「那不是正好，疯子配疯子，哎！」帮Pete戴好戒指的那一刹那，Vegas感觉自己被来自手铐另一头的拉力猛然地拽起。

「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捧起Vegas还一脸无措的脸，Pete笑容灿烂地吻了下去。被突袭的Vegas很快就反应过来，用他那只没被束缚住的手环上Pete的腰间，以更热烈的亲吻反客为主。

粗糙的金属摩擦着两人的皮肤，手铐间的撞击声响彻整个房间，但那依旧不妨碍两只分别属于不同个体的手十指紧扣。

不似阳光下激吻的热烈澎湃，阴影下的唇齿相依总是一份克制与绝望，Pete曾将这份起于不见得光的爱情视为毒药，明知道对身体有害，但他依旧任由自己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在Vegas强硬的拥吻下，差点不能呼吸的Pete发出满足的喟叹。他现在明白了，始于束缚的爱情，又怎么能以放手作为结束。

「我爱你，Vegas。」Vegas曾经说过，这辈子要多做功德，下辈子他们两个才能再遇见，只是下辈子的是他们又如何能控制的。

「我也爱你，Pete。」语毕，Vegas又迎上Pete的唇送上更炙热的激吻。抓紧左手无名指上并不合手的戒指，Pete也放纵地回应着Vegas的热烈。

或许未来的事不能控制，但至少这辈子他们将以对彼此的爱作为牢笼，永远地将对方囚禁在自己的身边。就算死亡使他们分离，他们也会怀抱着对方的腐骨，满心期盼着下辈子的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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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有赶上周更，多亏了这个年假d(`･∀･)b

总觉得Pete被我写得有点病娇，不如下次就来写个病娇文好了(✪ω✪)